英国民族史诗《贝奥武夫》是用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语言(即古英语)记录下来的,全诗共3,182行,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咏诵勇士贝奥武夫战胜妖怪和妖怪母亲的事迹,第二部分讲述年迈的贝奥武夫杀死烧毁村庄的火龙以及自己的身亡和葬礼。这一发生在北欧的古代民间传说的故事早已落下帷幕,情节已经定格。需要重新翻译的是在语言方面。
首先,为了顺应现代英语本族语化的总趋向,需要尽可能多地运用源出古英语的词汇。希尼译的《贝奥武夫》第2,312行说到恶龙喷出火焰时用belch,源出中古英语bealcian,而伯顿·拉弗尔译的《贝奥武夫》中用vomit,则来源于拉丁文。拉弗尔用的watched in terror,希尼改为scared。terror源出中古法语,scare则先由古斯堪的纳维亚语传入中古英语,而后再衍化而来。其他英语译本都有类似情况。
其次,要恢复古英语诗体的格律和押韵规则,还其本来面目。《贝奥武夫》是口头文学,为了便于咏唱诗人记忆和传诵,十分注意韵律。基本上说来,每一诗行分成两部分,前后两部分之间有一个停顿。停顿的前后各有两个重读音节,非常严格。非重读音节的数目没有限制。前一部分中的第一个重读音节或第二次重读音节的第一个辅音必须与后一部分中第一个重读音节的第一个辅音押头韵。如果押不上,可以与后一部分中第二个重读音节的第一个辅音押头韵,这是一种变通。现以希尼的译本举例如下:
The fórtunes of war fávoured Hróthgar.(第64行)
the híghest in the lánd would lénd advice(第172行)
and he cróssed óver into the lórd’s kéeping.(第27行)如此翻译的话,既费时间又耗精力,这是希尼事先没有充分估计到的。
80年代初《诺顿英国文学诗文选集》的几位编辑约请希尼重译《贝奥武夫》时,希尼自认为熟悉古英语诗歌,有古英语的语感,加上当时他已在哈佛大学担任正式教学工作,经常听到关于美国当代诗歌艺术那些揽不住的自由的演讲,接受这项任务可以确保语言的铁锚抛泊在盎格鲁—撒克逊的海底,以取得诗艺上的和个人心境上的平衡。所以,希尼欣然接受了。他说:“我像一个六年级学生做家庭作业一样尽心尽力开始工作,并且给自己订下每天20行的任务。”掌握规律和方法是一回事,干起来是另一回事。在翻译过程中,常常卡住,进行不下去了。好在《诺顿英国文学诗文选集》没有催逼,译事被搁置了起来。
但是,希尼有一种直觉,认为自己毕竟有盎克鲁-撒克逊人的语言的天赋,应该完成得了。他发觉自己的诗篇有些诗行符合古英语诗体的要求,如他的第一本诗集的第一首诗《挖》中:“The spade sinks into gravelly ground:/My father,digging.I look down”这些诗行都是由彼此平衡的前后两部分组成,每一部分包含两个重读音节。后一诗行中还有押头韵的digging和down跨在停顿的两侧。换句话说,在一定程度上希尼从一开始就按盎克鲁—撒克逊人的语言在写诗了。这也不奇怪,因为最早对希尼产生重大影响的是英国诗人G.M.霍普金斯的那些诗品。霍普金斯的古英语功底深厚。希尼在学生时代创作的一些诗文,与其说是在模仿古英语诗歌,不如说是在模仿霍普金斯。同时,重新翻译英语英雄史诗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不断鞭策着诗人。屡屡反思使诗人在1995年又开始翻译。经过四年的艰辛劳动,终于在1999年诗人60华诞之年完成了。
希尼的《贝奥武夫》重译本先由费伯书局发行单行本。该公司是希尼所有诗集和论文集的独家出版商,事先对《贝奥武夫》重译本的销路并不抱多大的期望,只是不愿抛掉一位文学巨匠的独家出版商的美名。希尼的《贝奥武夫》重译本获得2000年度惠特布莱德奖公布后,销售量激增数万册,这是始料不及的。